近期,國務院安委會派出督導檢查組、國務院安委辦派出暗查暗訪組(以下簡稱暗訪組),分赴各地對?;?、煤礦、非煤礦山等重點行業領域進行督導檢查、暗查暗訪。此外,應急管理部派出督導核查組對重點省份開展?;分卮笪kU源企業專項督導核查。一路嚴查,揪出諸多問題隱患,不少觸目驚心、引人警醒。
圖紙漏洞百出
為應對檢查,山西陽泉盂縣躍進煤業有限公司可謂“處心積慮”,專門組織生產、地測等技術部門,按照相關標準反算工作面回采距離,并以此為據繪制礦井各類圖紙,形成真假兩套圖紙,調度會議室長期懸掛假圖紙。直到暗訪組到來,才將其“面具”揭開。
河北金山礦業有限公司西郝莊鐵礦更加大膽。當暗訪組要求核對礦山圖紙時,該礦負責人居然搬來“臨時救兵”,找人冒充工程師。其圖紙存在的問題,可見一斑。
在吉林怡達化工有限公司,督導核查組專家發現該企業圖紙存在比例錯誤,無法判定儲罐低液位報警聯鎖值與浮盤實際安裝高度的關系。督導核查組人員深入檢查發現,該企業不按設計圖紙施工,擅自減小儲罐壓力控制系統,嚴重違規違法?!捌髽I最基本的圖紙都錯誤百出,反映出企業安全基礎管理失控。”專家說道。
“為什么把這個堆場擅自改成了甲類倉庫?”面對督導核查組專家的質問,大慶高盛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啞口無言。督導核查組在檢查該企業時,專家查看企業的原始設計圖后,發現當前甲類倉庫的位置原本設計的是一個堆場,且倉庫里儲存有?;贰<冶硎荆米赃`規將設計圖中的堆場改建為倉庫,且倉庫不符合設計標準,屬于重大事故隱患。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教授羅云:
“圖紙造假”是嚴重的違法違規行為,背后是安全生產條件不具備、不達標、無保障。長此以往,事故風險就會激增。企業“造假”盛行,是因為對安全法規無敬畏之心,安全責任意識不強,安全價值理性欠缺。特別是對安全價值理性,至今全社會認識和理解還不夠。安全生產治理要從安全發展的角度出發,要有安全效益的理念,更重要的是讓企業負責人和管理者知道安全也是生產力、競爭力,安全能夠保障經濟、提高效益、創造價值。理解了這一點,企業就會明白“造假”是自欺欺人,不安全就會降低生產力,發生事故就會極大增加成本。
動火作業隨意
安全管理部門、動火審批人簽批時間均為6月17日8時40分,動火前班長驗票時間變成6月17日8時30分,這是督導核查組在湖南吳贛藥業有限公司發現的問題。專家現場抽查翻閱的20張動火作業票中,一半以上存在問題。督導核查組專家多次詢問原因,工作人員支支吾吾,其中一名工作人員急躁地說:“簽字人員不可能每次簽字的時候都看時間,而且又不是差10分鐘就爆炸……”
在貴州省貴陽市息烽縣西洋實業有限公司,督導核查組仔細檢查動火作業票,發現該企業1月17日至19日三天均對氨站冰機進行焊接氣割,但1月18日12時31分至16時作業期間都沒有再進行可燃氣體檢測,動火作業票直到1月19日檢修完成才進行完工驗收。專家指出,特殊動火作業有效期不超過8小時,每次作業完畢,用火人員都要進行詳細檢查,不得留有火種。
“你這么籠統地寫,說白了就是個樣子貨?!倍綄z查組在湖南常德澧縣金輝石膏礦檢查時,檢查人員拿著動火作業票向該礦礦長直言。原來,督導組經過對該礦相關材料進行核實,發現該礦僅有一名員工有焊工的動火作業證,但在相關動火作業票上均沒有其簽名,而簽名人員均無相關資質。
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副院長魏利軍:
動火作業在企業生產過程中非常普遍且危險性極高,是事故多發環節,近年來由于違規動火引發的生產安全事故時有發生。企業要充分認識加強動火作業安全管理的重要性,將動火等特殊作業安全管理作為遏制生產安全事故發生的重要措施和手段,嚴格落實《化學品生產單位特殊作業安全規范》等相關標準規范要求。各級應急管理部門要加大對動火等特殊作業的監管力度,創新監管方式,切實將動火等特殊作業安全監管工作做實做細。
聯鎖形同虛設
“請把你們液位測量儀表的指示找出來看一下?!泵鎸Χ綄Ш瞬榻M的要求,中國石化銷售股份有限公司吉林市石油分公司的操作人員找了許久,只找到一個儀表的指示,另一個液位指示不能在DCS上顯示。
專家又讓操作人員將油罐液位高、低報警值和液位聯鎖實現的后臺程序調出來。操作人員不懂液位聯鎖觸發條件是什么,更不知后臺程序是何物。前后找來3名員工,但都說不清楚。
更讓專家震驚的是,操作人員可在DCS操作界面中隨意修改聯鎖值。專家介紹,操作工是不能修改聯鎖值的,必須辦理變更審批手續,且由專人負責修改聯鎖值。
在大慶高盛科技有限公司,督導核查組通過查看該企業安全設施設計專篇,發現每個儲罐都設計一套溫度監測設施,將溫度實時傳送到DCS。而建設中,沒有將儲罐溫度實時傳送到DCS,只是安裝了現場雙金屬溫度計。
另外,該企業安全設施設計專篇中規定,儲罐液位高報,應觸發聯鎖,停止儲罐進料。企業實際無此聯鎖,儲罐液位高報后,由相關人員用對講機通知現場操作人員停泵。專家還發現,該企業儲罐液位報警無記錄,且擅自關閉DCS液位異常報警聲音。
“這個報警限值嚴重錯誤,遠遠超過了規范要求的范圍!”“不知道啊,你們來了我們才知道……”這是督導核查組在檢查湖北遠大富馳醫藥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中控室時發現的問題。
該企業中控室內的硫酸二甲酯報警器的一級和二級報警限值分別超過直接致害濃度的2倍和5倍,根本起不到預防事故的作用。
中國化學品安全協會總工程師、教授級高工程長進:
企業完成化工裝置自動化改造后,能否百分百按要求投用,還要畫上一個問號。一些企業自動化改造未經評估、未經正規設計,改造完成后未對員工進行培訓,致使操作人員不會使用自動化系統,加之企業自動化技術人員缺乏、聯鎖管理與報警管理制度不健全等,導致系統缺乏有效維護,出現工藝報警不分析報警原因、隨意變更聯鎖值甚至摘除聯鎖等荒唐蠻干行為。建議企業加強自動化改造的評估、設計,建立聯鎖、報警管理制度,加強員工培訓,培養自動化技術人員,加強自動化系統的維護與測試,讓化工裝置自動化控制系統真正幫助企業提升本質安全水平。
現場管理混亂
“甲醛裝置上面的控制室沒有進行封閉,成為司機休息室,這里不能有人員?!卑翟L組在重慶飛華環??萍加邢挢熑喂緳z查時,發現倉庫底部臺階下方設有值班宿舍,有人員在休息。專家解釋,甲醛比空氣重,易燃易爆且有毒,臺階下方的密閉空間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一旦發生毒氣聚集,很容易導致群死群傷。
在廣西壯族自治區廣明碼頭倉儲有限公司,暗訪組在突擊夜查過程中發現,該公司將辦公樓二樓多間辦公室改為集體宿舍,這些房間距離易燃易爆罐區僅40米。公司中控室和機柜間也面向罐區一側開設門窗,不符合防火防爆國家標準。
在重慶天原化工有限公司,暗訪組發現該企業農藥化工危化品管理與規范嚴重不符,大量危化品存放于倉庫中。該公司員工解釋,危化品是停工檢修期間臨時存放的,并非長期固定放置。專家指出,該企業需要存放的?;菲贩N太多,很多可能相互禁忌,事故風險非常大。
督導核查組對武漢凱順石化科技有限公司進行檢查時,專家經過查閱資料和現場測量,發現該企業兩座苯儲罐設計容積為1000立方米,實際建設儲罐容積為1600立方米。該企業擅自將苯罐擴容,私自將罐增高近5米,存在違規建設、超量儲存行為。
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副院長魏利軍:
以上案例充分暴露出企業安全管理存在的突出問題:宿舍等人員密集場所與有爆炸危險的裝置區混建;中控室不符合防火防爆標準;危化品違規存放、超量儲存……為防范此類違規行為造成重特大事故,《危險化學品安全專項整治三年行動實施方案》對此提出明確要求。存在此類問題的企業,要嚴格按照實施方案要求,切實開展整改工作。各級應急管理部門要加大對此類問題的監管和處罰力度,推動提升企業本質安全水平。